瓜娃子、

请把你的影子分给我

*梗源自儿童文学《蝉歌》，侵删致歉。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虚伪没有影子。

魔人镇的居民，从来到世界的第一天起，便会从脚跟处长出自己的影子。在一岁生日那年，他们的影子就会成型，牢牢粘在脚下。

人们说，二十多年之前肯定出了什么事，让他的影子丢失了。

但是丢了影子的人，过了二十四岁就会变成一只蝉飞走——然后，只剩下一个月的生命。

但是丢了影子的人，从身体到灵魂，都比有影子的人轻一点。

所以虚伪总是能轻快地爬上魔人镇最高的树枝。每年夏天，他都坐在上面听蝉的歌声。可他听了十几年，从来没有听懂过。

据说，之前也有变成蝉的人，他们直到死也听不明白同类的声音。

 

瓦不管是魔人镇最厉害的巫师。

虚伪在一天早上敲开了他的木门，问：“你听得懂蝉在唱什么吗？”

“我是魔人镇最厉害的巫师，但我听不懂蝉的鸣叫。”瓦不管回答。

“我想请求你做一种药水来理解蝉的歌声，这样等我变成蝉，我就知道该怎么唱了。”

“我做不出能让你理解蝉歌的药水。”巫师摇摇头，看向虚伪空空如也的脚下，“不过，我可以帮你造一个影子。”

“一个影子多贵？我付不起太高的价钱。”虚伪摸摸自己的口袋，里面有蝉的翅膀——很漂亮很漂亮的翅膀，可惜大多数人都看不到它们的价值。

“不要钱。因为影子实在是太难做出来了，我甚至从未尝试过。”

“可是，我愿意为了你试一试。”

最厉害的巫师披上他的长袍，拿起帽子走了出去。

 

魔人镇最古老最权威的魔法典籍上记载了影子的配方。

“百分之二十的噩梦，百分之二十五的痛苦，百分之三十的泪水，百分之二十四的恐惧，还有……”

后面的字模糊不清了。

 

甜瓜是魔人镇最著名的收藏家。

这位收藏家的大门一大早被巫师踹开了，他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，十分委屈地看着风风火火闯进来的瓦不管。

“猪精，到了需要你宝贝的时候了。”

他接过对方手里的泛黄的旧纸，转身去房间内陈列地整整齐齐的货架上取下上面写着的物品。他确定自己拿过来的是最纯粹的噩梦、痛苦、泪水和恐惧，药瓶中的是黑夜和鲜血一样的颜色，甚至透过玻璃瓶一看都仿佛能听见瓶中传出来的悲鸣。

“影子实在是太难做出来了。”他出声提醒瓦不管，“你成功的概率很低很低。”

“但是，请拿着我的东西，为他试一试。”

 

“百分之二十的噩梦，百分之二十五的痛苦，百分之三十的泪水，百分之二十四的恐惧……”在巫师黑暗的大房子里，瓦不管一边喃喃地念叨着，一边把所有的东西倒入一口大锅中。巨大的木勺顺着他的意愿自己搅拌着，很快锅里的液体发出了咕嘟咕嘟的冒泡声。

快好了，快好了。他闭上眼睛，念诵出魔法典籍上记载的咒语——

“古娜拉黑暗之神，影子出现在脸上之术！”

锅里冒出了紫色的光，然后很快沉寂下去。

 

“我不知道，但肯定是哪里出问题了。”瓦不管焦急地嚷嚷着，“这是典籍上记载的方法没错！我已经百分之九十九按照上面去做了！”

虚伪脚边是一堆怪异的棕色软泥，一点也不像是浅色通透的影子。那堆软泥甚至还在蠕动，想攀附上他的脚腕，他急忙跳开。

“没关系啊，别自责。即使变成蝉了，我也会认得你们，会飞下来和你们玩的。”他笨拙地安慰着失落的巫师。

“别急呀，瓦不管。影子是一个那么难做的东西，怎么可能一次成功？”甜瓜也说。

 

百分之九十九……百分之九十九。瓦不管挠着头皮。

剩下的那百分之一，究竟是什么呢？

 

“我想为虚伪先生做一个影子，但我怎么也弄不好。”瓦不管垂着头跟老白抱怨。

“别丧气，魔人。我们一起到树林里散散步吧。”

他跟着老白走到夏天的树林，蝉声令人头皮发麻。一想到一年多以后虚伪先生就变成了它们中的一员，他就怎么都不愿意接受。

他心不在焉地踢着被风吹下的落叶，沙沙的响声冲淡了蝉的聒噪。瓦不管回头等待老白跟上，总觉得对方每走一步都十分沉重。

蓦然间，他发现老白的影子特别浓黑，像是来自阳光格外灿烂的地方。

“我想到了！”他猛地一拍脑壳，拔腿就往家的方向跑去，沿路还不忘叫甜瓜拿着自己的收集瓶跟上。他从书架上抓起魔术棒，甚至连黑袍子都不穿了，转身去找老白。

 

“老白老白，请给我一份噩梦。”

“老白老白，请给我一份痛苦。”

“老白老白，请给我一份眼泪。”

“老白老白，请给我一份恐惧。”

 

瓦不管亲自拿起木勺搅拌锅里黏稠的液体，甜瓜抱膝坐在旁边，安安静静的。

“这是来自朋友的原料，一定能做出不一样的成品。”

 “所谓朋友……就是彼此喜欢的，对自己而言重要的人。即使是再不要紧的事，也想和他倾诉。和他在一起时会变得不像自己，但是分开时便一直一直想念着。即使哪一天远走他乡，即使迷失在一个遥远而昏暗的世界里，也能想到曾经在一起的时光”

“但是，这样不是很痛苦吗？”甜瓜困惑地问。

 

一堆同样的棕色软泥，旁边站着的四个人。

瓦不管怀着忐忑的心情倒下去。

奇迹出现了。在接触到地面和阳光的刹那，软泥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影子，有着和虚伪一样的轮廓，只是在黄昏的斜阳下格外高大和瘦长。

四个人激动地紧紧拥抱在一起。

在重重叠叠的影子中，没有人发现，老白的影子刹那间变得苍白而透明。现在他的影子甚至比一般人还要浅淡，褪去了墨般的漆黑。

瓦不管终于明白，其实影子的真正配方是百分之二十的噩梦，百分之二十五的痛苦，百分之三十的泪水，百分之二十四的恐惧——外加百分之一的希望。比起甜瓜纯粹的收藏品，老白哪怕是在苦难的最深处，也始终保留了那么一点对黎明到来的期盼。

他们朝四个方向回家时，老白走得特别快。他最终迎着太阳跑了起来，那个影子跟在身后，拖得很长，好像从来没有如此酣畅淋漓地奔跑过。